第756章 长安的风已经吹到
; 王癞子掂了掂银子,三角眼闪过一丝满意,假惺惺道:“张员外是明白人。殿下讨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这样,给你留三成,不能再少了!对外可别说漏嘴!”
“是是是,多谢王头儿开恩!开恩!”张员外抹着额头的冷汗,连连作揖。他知道,这三成,也是从他肉里剜出来的。
田野间,愁云惨淡,哭声四起。
妇孺绝望的抽泣、老农沉重的叹息、差役凶恶的呵斥、鸡飞狗跳的混乱,交织成一曲凄凉的哀歌。
陈老汉家被洗劫一空,连藏在灶灰里的几枚铜钱和准备给小莲换件新衣的碎布头都被搜刮走。
一个豪奴临走时,看中了屋檐下挂着的几串干辣椒,一把扯下揣进怀里。
小莲想冲上去抢回奶奶辛苦晒的辣椒,被陈老汉死死抱住。
他看着撒了一地、混入泥泞的稻谷,那是他半年的血汗。
老汉终于支撑不住,挣脱小莲的搀扶,“噗通”一声跪倒在泥地里,布满老茧的双手深深插入冰冷的泥浆,无声地、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大地,浑浊的泪水混着泥水,从沟壑纵横的脸上滚落。
小莲扑在爷爷身上,放声大哭。
与之形成残酷对比的,是数里外杜维钧那高墙环绕、戒备森严的庄园。
粮仓的大门敞开着,里面谷堆如山,几乎要撑破仓顶,散发出粮食特有的、干燥而温暖的气息。
一队队手持利刃、神情倨傲的杜家私兵,押送着一辆辆满载粮袋、贴着猩红“军粮”封条的大车。
车轮碾过被紧急征发民夫拓宽的“军道”,留下深深的车辙,将沿途田埂压得稀烂,源源不断地运往那座正在疯狂吸血的江陵城。
古老的江陵城墙,如同一头被强行唤醒、正痛苦加固自己甲壳的巨兽。
城墙上下,蚂蚁般蠕动着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民夫。
沉重的号子声有气无力,淹没在监工皮鞭的呼啸和粗野的呵斥声中。
“快!快!没吃饭吗?磨蹭什么!”监工多是蒙骞带来的南蛮兵,他们赤着上身,露出狰狞的图腾刺青,面相凶恶,言语不通。
稍见动作慢了点,那浸过油的牛皮鞭子就带着风声狠狠抽下,“啪!”一声脆响,一个搬运条石的民夫背上立刻皮开肉绽,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旁边的蛮兵监工狞笑着,上前又补上几脚。
烈日炙烤着城砖,散发出灼人的热气。
汗水混着尘土,在民夫们黝黑、嶙峋的脊背上流淌出道道污浊的泥沟。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民夫,瘦弱得像根豆芽菜,肩上扛着一块比他身体还宽的石料,双腿抖如筛糠。
他眼前阵阵发黑,脚下被一块凸起的城砖绊了一下,“啊呀”一声向前扑倒!
肩上的巨石轰然滚落,擦着旁边几个民夫的脚边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
“小兔崽子!找死!”一个蛮兵监工怒吼着冲过来,手中的皮鞭如同毒蛇般疯狂抽下。
“啪!啪!啪!”鞭子撕裂了少年单薄的衣衫,在他瘦弱的背上留下纵横交错的血痕。
少年凄厉的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城墙加固的巨大嘈杂声、石料碰撞声和监工们此起彼伏的怒骂声中。
他蜷缩在地上,像一只濒死的虾米,只有身体本能的抽搐证明他还活着。
周围的民夫麻木地看着,眼神空洞,只有紧抿的嘴唇和捏得发白的拳头,压抑着无声的愤怒。
昔日帆樯如林、商贾云集的繁华码头,此刻被一种狂乱而虚弱的战备气氛笼罩。
码头区被披甲持矛的兵丁封锁,原本停泊的民船被粗暴地贴上征调封条,船主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远处看着自己的生计被夺走,眼中喷火。
巨大的周家船厂区域内,炉火熊熊,映照着工匠们疲惫而麻木的脸庞。
铁锤敲击船板的“叮当”声密集得如同骤雨,木屑如同肮脏的雪片漫天纷飞。
空气里充斥着焦糊的木料味、刺鼻的桐油味以及铁匠铺传来的浓重煤烟和铁锈味。
周世荣派来的几个精明管事,如同监工头子,背着手在船台间穿梭,眼神锐利如鹰隼,不停地呵斥:
“快!再快!殿下等着水师破敌!今日这艘船的床弩架子必须装上!”
“加固板!再钉一层!管他什么木头,能钉上就行!”
“你!发什么呆!想挨鞭子吗?”
工匠们在皮鞭的威胁下,手忙脚乱地在原本用于漕运的简陋平底船体上,粗暴地钉上厚薄不均、甚至带着树皮的加固木板。
在船头和船尾,他们草草架起从武库搬来的、布满灰尘和锈迹的老旧床弩。
这些仓促改造出来的“战舰”,模样怪异扭曲,船体臃肿不堪,新钉的木板参差不齐,架设的床弩歪歪斜斜,仿佛一阵稍大的风浪就能将它们肢解。
它们漂浮在浑浊的江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摇晃,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敷衍与脆弱,像极了永王李璘那根基浅薄、一戳即破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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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王府内,烛火彻夜不熄。
一群被李璘网罗来的落魄文人、刀笔吏,正点着油灯熬红